【汇总帖】“春蚕到死”的故事(散文诗组章)
本帖最后由 诗酒自娱 于 2015-8-5 13:40 编辑【汇总帖】“春蚕到死”的故事(散文诗组章)文/柳思人
桑之语
一提起春,鸟语憋不住,转瞬绿了,桑条上的谷眼儿也绿了。 一个故事开始嫁接另一个故事,有声有色。 还是那点心眼,那身行头:一只小矮凳,一把接桑刀,一顶瘪草帽,一截新思想。 硬刀子,软心肠,割不断的儿女情长,剖不开的世态炎凉。 把春削得尖尖的,把目光削得尖尖的,把桑之语削得尖尖的,插入一亩三分地的信仰里,等一场雨。 等一场雨,在梦里。梦是一个毛毛虫,从桑梢爬下来,一直爬到绿的尽头。
风,住在雨的隔壁,依然潮湿,刮一阵,醒一阵,回味一阵。 没想到,今年的伤口里还滴着去年的血。思念入土,继而生根,发芽,长一片片绿。 不想进城不是桑树的错。根在老地,心在老地,桑葚一样的紫色生活在老地,桑叶一样的绿色人生也在老地。 口碑不错。 那一片绿养在房前屋后,养在田间地头,养在蚕妇的眼眸里,越看越鲜,越看越嫩。 朝看田,暮看地,月下看瓜棚,雨后看彩虹。桑叶的魅力全在黄昏的露水中。
一把桑剪,剪辑一个世界。一片绿在春天倒下去,另一片绿就会在夏天站起来,桑前仆后继,视死如归。 庄稼人的性子桑丁条一样直,有一不说二。 把心里话掏出来。那扇用桑树做就的矮门,拦得住狗叫,挡不住猫嚎。 聋子的耳朵是耳朵,桑做的矮门也是门。桑是土地的儿女,血管里流淌着泥土的血液。 一片桑叶就是一个词,抑或是一个短语一个句子,蚕农们用它采编了关于桑园的故事,罗敷的故事,“春蚕到死”的故事。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故事已经开始。(2014-06-07 23:12)
春蚕之歌
犯不着说死,活着才有故事。 “白肚蚕”无丝我有思。思一片蛙声恋半夜雨,一湾情节淅淅沥沥。 一场老蚕一场戏。前屋一幕后屋一幕,楼上一幕楼下一幕,一幕比一幕更有戏。 说蚕是“宝宝”,这跟女儿是千金要富养没什么两样。眼前的世界动辄误导人。 一屋桑叶一屋蚕。桑叶抛到哪里,蚕就蠕到哪里,悬念就长到哪里。 心有灵犀。点得通点不通,那是故事之外的故事。
蚕匾圆,蚕凳长,滋润的日子有盼头。 把所有的空屋腾出来,把空屋里的时间腾出来,把时间里的笑声腾出来,把笑声里的欲望腾出来,再大尺度地修改。 一车桑叶一车素材。 有素材,故事就丰满。两条线索,一明一暗,太阳的脚印是明线,月亮的鼾声是暗线。 一日两头黑。剪不尽的桑丁摘不完的叶。 老人手里出细活,肥了一屋目光,瘦了几轱辘心思。
辛苦惯了。等不及,人要罢市,蚕要上山。 钩一缕阳光,扯一撮稻草,添一把耐力,摇啊摇。从蚁蚕到老蚕,风摩肩接踵,夜摇摇欲坠。 把一身的疲劳搬出来,缠在五月底的蚕事里,缠在长长的蜈蚣簇上,缠在夜猫挠心的叫声里。 左缠右缠里,你的梦白了,我的梦也白了。 蚕把一个春梦做在茧里,做在蚕花姑娘的恋情里,滴不完的相思泪。 黑夜缚不住星星,缚不住月影。夏与我破茧而出,一首诗破茧而出——犯不着说死,活着准有故事。 (2014-06-08 23:10)
卖茧那点事
手上的老茧不卖,这跟价钱高低无关。 剪了这一辈子桑丁,就这么几个看得上眼。手掌是厚了点,手指是粗了点,手段是硬了点,但心肠线手套一样软。 用桑丁捆桑丁,并非人家说的窝里斗。这老茧知道,桑拳也知道。 茧还是作在“山”上,“山”高茧为峰。一间老屋,理不清如丝的脚印,观不尽似雪的风景。 作茧得自缚。缚春天,缚夏天,缚蛙声,缚蝉鸣,直止缚住一个多事之秋,一轮中秋之月。 世界够大,茧给蚕蛹留下的空间好小。在夹缝里求生存,难哪!
把白花花的茧子摘下来,把毛茸茸的心事摘下来,把婆媳间的悄悄话摘下来,左一担,右一担。 收茧有站,烘茧有灶。卸磨杀驴,相思完了,一场恋爱走入了坟墓。 再怎么相濡以沫,也是空欢喜一场。风过处,空欢喜的蚕事实在太多。 蚕农都知道:想得好,不如养得好;养得好,不如卖得好。赚钱不赚钱,那全凭天意。 一磅地秤,称茧称筐称思想,称一个太阳明晃晃。 姜太公钓鱼的生意,无须打广告。一根扁担的吱嘎声倒得算成本。
僵蚕也是蚕,乌头茧还是茧。同是老屋的“宝宝”,末了却落得个臭名昭著。 老鼠屎糟蹋了一锅粥,“春蚕到死”的诗句枇杷一样遭虫蛀。 春是一个巨大的双宫茧,前宫三千红蜻蜓,后宫八百白蝴蝶,飞啊飞! 一同飞。一条水路,一条旱路,坎坎坷坷,曲曲折折,全是新丝绸之路。 走出去。茧是老茧,丝是真丝,绸是彩绸。 春蚕已罢,夏蚕将至。一个梦,在另一个梦里化蝶,试图飞出“作茧自缚”的怪圈。(2014-06-10 21:28)
丝之魂
蜈蚣簇至茧灶的距离很短,这是生到死的距离,仅隔一枝鲜花,一片烛影。 春用几轱辘脚步声丈量了一场蚕的誓言,丈量了蚕农磨出血泡的手掌。 “上山”不是打游击,而是赴死之前的一次重大历练。 二十来天的跋涉,仅凭一只小嘴,把白天啃黑,又把黑夜嚼白,在黑与白之间,蚕寻找着生命的意义。 一心一意,左右逢源。 扯一根二千余米的长丝,把自己缚起来,让思想在孤独中拉锯。
茧灶到缫丝机的距离很长,这是死后重生的一次约会。 潮起潮落三千年,你竟在一根纤细的蚕丝上开辟出通往西方的路。 丝丝入扣,乱不得。揉乱一团蚕丝,就是揉乱一种信仰,一个缤纷世界。 蚕茧蒸熟了,作茧自缚的思想蒸熟了,鱼肚白里的朝霞也蒸熟了。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 灵魂再次升华。一轴一轴的语言,全是“蚕宝宝”丝腺里分泌出来的白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爱为经,情为纬,纺一个卿卿我我的春,让蝴蝶飞进来,让蜻蜓飞进来,让运河里的桨声飞进来。 一个传说开始在南太湖摆渡。 含山塔在一截蚕歌里拔高,蚕花娘娘在运河的眼眸里下凡。 撒一把,蚕花廿四分。你一分我一分,分分是好运。 一丝一缕,织一个丝绸之府;一池一河,养一个鱼米之乡。 丝之魂,蚕之心。一个故事来不及化蛹为蛾,另一个故事便破茧而出。 (2014-06-21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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