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班车之二

唐暮衣

这是一个小叙事

人物：
女孩
干净的

有着乡村破旧班车上那种特有的干净
如果你把座位上的污渍看透
像把人生的悔恨都看透
你就知道女孩的干净何在

地点：
杨秀村到三河镇

两个无法容纳旖旎的地名
其实沿路风景还勉强可看

事情：
事情就是
女孩贩卖家养的鸡

每天，她和她的公鸡母鸡
从杨秀村到三河镇
挤上拥挤而肮脏的班车
班车上的时光
如同箭
射穿苍穹

我要说的是
时间

所有故事的主题
只可能是时间

像这个女孩一生
刚好是一部长篇小说的长度
连一个字都没有多
连一个字都没有少
我的小叙事讲完了

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
是班车停在杨秀村
一个苍老的老妪
老到岁月在她的身上犯了重复的句病

老妪的鸡
公鸡和母鸡
依然年青
在背篓里一只挨着一只
像她年青时贩卖的那些鸡
一样，散发着鸡屎的青春气味

然而，老妇人
只带来了
她的一层皱纹密布的皮
皮囊中
充满了空气
昔日时光中的失去了彩色
的空气，就要被

被一根老骨头戳破
皮囊，皮囊中的
昔日空气
弥散一路风景

老妇人看着沿路
看了一生的风景
而为什么
自己越来越旧就如同风景越来越新？

曾经，有一个人
回头看乡村班车后座的女孩
他只见
班车后窗外
一路黄尘
掩映一路风景
相隔多年就是女孩的一生

从杨秀村到三河镇
故事的封面和结局
故事
说的都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