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锤

墨艺

天锤

一把陨石铸就的铁锤
被孤立在石椁之下
花朵，在春天早已绽放
而无人对它作出回答

无人将它从角落里找出来
递给那些傲慢的石匠
它只是在那里等待
奇迹总会发生
就像夜晚有睡眠床才有梦
它以梦山之力梦它的石头
梦石壁上它凿开的石窟
梦乱坟岗里它刻下无名的碑文

但，它似黑夜烛光的孤独
闪闪发亮从角落伸出弧线
对月光和星光发出邀请
邀请它们带上天锤与它汇合
让汇合的天锤讲述如何将天石
打造成天庭的石穹，石廊
如何将那些嶙峋的怪石
在天锤的凿击下发出光芒

是啊！天锤在讲述
百年里的百年，千年里的千年
天上那颗最明亮的星星
原本就是一颗丑石
在浩宇无神问津的边界
它发现了它，向它锤击
那锤击的火花，飞溅
飞溅成人间的一场细雨，绵柔的
细雨无从停止，锤击也无从停止
它并专寻那丑石最丑的地方敲击
直到那敲击的力量触击了丑的内心
在一声尖叫里那丑石发出悦耳之乐
它以丑之被击成丑丑的芒音
芒音，被敲击的被拯救的音芒

在安静里它听得出了神
仿佛它就是那把天锤
它这时就在天上在丑石的身旁
仿佛它随时可在那丑石身上敲打
那敲打的声音响彻整个夜晚
它用它的手举起了笨重的锤砣
沿着那条天籁的弧线它锤了下去
像哲人用头脑去凿开问题的外壳一样
像文人用笔去桃花源寻一方净土一样
是的，在它的重锤溅起的火星之下
让丑石结痂的壳得到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让它的思想在思想里做出回答
让太阳下的污泥不再淤积丑石的心河
让所有欺骗了丑石的外衣脱净
只保留在韶光的年华里那易逝的“丑心”

然而，它终归不是在天庭
纵使窗外繁星点点
纵使繁星点点之下有一把天梯
那天上的丑石对它的锤心也遥不可及
但即或是它现在在角落里
孤零零地，也从不曾停止思索
哪怕时光给它带着锈迹斑斑的脚镣
它也不必将它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
因为那拳头里握紧的是它的内心
它的内心只奉献给那遥远的丑石
在它的角落别人的明眸与暗睛里
它的毅力支撑了那沮丧的支架
但那通往丑石的桥梁最终断了
河水也带着那些残片流得更远更远

不!它就是那天空傲然的丑石
也是这凡间陨落的美丽的星辰
丑石的星辰，星辰的丑石
是山中的丑石洪荒冲刷过的丑石
它不曾对人间有过分的要求
甚至它不曾有过什么最高的奢望
它不过是带着它的良心来锻造良心
在善良与朴素里让人们学会朴素与善良

箴言？不!
绝不!
它绝不作什么箴言
它知道箴言的背后就是谎言，谎言!
一千遍的谎言就是箴言
它只是天锤，天锤!
在无意中它降临到人间
并试作用它的重力在人间寻找天石

是的，天锤就是天锤
即或它被人藏进了黑暗的角落它也是天锤
它不听什么上天的使命
在人间也敲打不出什么箴言
它只是祈冀被别人发现
重回它的河中，重回它的丑石中间
哪怕它无石可斫，它也想回到山中
或者它不能将一块巨型的丑石
在它的重力下雕琢成一尊半神半人石像
但它必能它分割，用钢錾刻出一块墓碑

在墓碑旁，它观赏着人世的纷争
静候更多的天石从山中被人发现，抬来
就这样，它成了一名刻碑的石匠
一个一个人倒下，一块块碑竖起来
只是它读不懂那碑文渗出的血来
在别人举起的手里，又一颗星星坠落
天锤以寻找天石之目力将他寻过去
2018.4.7.启笔于武汉吴家山，完成于4.11.早上8：40，后有所修改

松雪远阳

沙发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