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为霖先生《广陵怀古》赏析

青木之灵

  《广陵怀古》是龙为霖游扬州时写的怀古之作。此诗通过对扬州繁华和美景的欣赏，追忆扬州以至中华大地历史的变迁。在昔时歌舞昇平的繁华中，实际上隐含了平民的悲惨命运，穷奢极欲帝王的无耻和给庶民造成的深重灾难。景物依旧，逝者已往，留给诗人以深沉的思考：必须以史为鉴，唤醒做人、为官的良知。

作品原文：
广陵①怀古
繁华自古说扬州，骑鹤人②犹恋一游。
二十四桥③月明处，只今丝竹④常哑呕。
回头却忆旧迷楼⑤，断送佳人几春秋。
玉钩斜⑥畔香尘积，尽是歌管声中血泪流。
无愁天子⑦歌水调⑧，凫鸥⑨散乱飞鸦叫。
那期挂遍锦帆⑩时，后主⑾芳魂来索笑。
曩日⑿见罪深如许，直令相对羞无语。
江南江北一断肠，千载苑城⒀悲雀鼠⒁。
我来凄绝蜀岗⒂路，凫舫⒃鸡台⒄蔓草橆⒅。
有酒宁浇露筋祠⒆，不洒雷塘⒇一抔土。

词句注释：
1、广陵，即指扬州，江苏省扬州市下辖主城区有广陵区。
2、骑鹤人，犹言骑鹤上扬州。南朝梁殷芸《小说》卷六：“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原为扬州刺史，或原多赀财，或原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欲兼三者。”后因以比喻欲集做官、发财、成仙于一身，或形容贪婪、妄想。本诗所指系世俗之人。
3、廿四桥是扬州著名的景点，系单孔拱桥，汉白玉栏杆，如玉带飘逸，似霓虹卧波。该桥长24米，宽2.4米，栏柱24根，台级24层，似乎处处都与二十四对应。杜牧有诗《寄扬州韩绰判官》：“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该桥亦以诗闻名。
4、丝竹，中国传统民族弦乐器和竹制管乐器的统称。亦泛指音乐。
5、迷楼，隋炀帝 所建楼名。故址在今扬州市西北郊。迷楼，亦指妓院。
6、玉钩斜，古代著名游宴地。在江苏江都县境，相传为隋炀帝葬宫人处。后泛指葬宫人处。明陈子龙《江都绝句同让木赋》：“千重阁道覆云霞，宫女东都自忆家。当日便为伤别地，胡香不起玉钩斜。”清郑燮《广陵曲》：“玉钩斜土化为烟，散入东风艳桃李。”
7、无愁天子。北齐后主高纬生活荒淫，无心朝政，并附庸风雅，作《无愁曲》，民间怨声顿起，称之为“无愁天子”。
8、水调，曲调名。唐杜牧《扬州》诗之一：“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 。”自注：煬帝凿汴渠成，自造《水调》。
9、凫鸥。凫：野鸭；鸥：生活在湖海上的鸟，捕食鱼、螺等。
10、锦帆，借指装饰华丽的船。南朝陈阴铿 《渡青草湖》诗：“洞庭春溜满，平湖锦帆张。”
11、后主，指北齐后主高纬（556年5月29日—577年11月），565年～576年在位。字仁纲，武成帝高湛次子；南北朝时期北齐第五位皇帝，是南北朝有名的昏君。被周军俘虏了，北周封他为温国公，齐遂灭。高纬后被周武帝宇文邕赐死。
12、曩日[nǎng rì] ：往日，以前。
13、苑城。苑，古代养禽兽植林木的地方，多指帝王的花园：如鹿苑、御苑、苑囿；城，指城墙、城池。苑城，在此可理解为国家的基业。
14、雀鼠，在此指吞食民脂民膏统治者。《诗魏风•硕鼠》“硕鼠硕鼠”。三国吴国陆玑疏：“今河东有大鼠，能人立，交前两脚於头上，跳舞善鸣，食人禾苗，人逐则走，入树空中，亦有五技，或谓之雀鼠。其形大，故序云大鼠也。”
15、蜀岗，扬州的一处高地，古时亦称独岗。现有蜀岗瘦西湖风景名胜区。
16、凫舫，即凫舟，鸭形的船。 隋炀帝 《四时白紵歌•江都夏》：“菱潭落日双凫舫，绿水红妆两摇漾。”紵[zhù] ，指苎麻织成的粗布。
17、鸡台，台名，在扬州。相传隋炀帝常游于此。唐杜牧《扬州》诗之二：“秋风放萤苑，春草斗鸡台。”唐罗隐《所思》：“梁王兔苑荆榛[zhēn] 里，炀帝鸡台梦想中。”
18、橆[wú]，古同無、蕪，此处当作荒芜解。蔓草，是一种蔓生的草。
19、露筋祠，俗称仙女庙，故址在今江苏省高邮县城南三十里，附近有贞女墓。宋米芾《露筋庙碑》载：有女子夜行至此，因妨男女之嫌，而不求宿附近人家，宁居郊野，被蚊食尽皮肉，露筋而死。后人为表彰此女贞节，遂立祠以祀。岑霁有诗《露筋祠》：“沙草凄迷烟树昏，荒祠寂寞托贞魂。灵旗高卷秋风晚，惟有清淮照墓门。”此诗，融情于景，言在意外，很能耐人寻味。古代游人亦多有题咏，清周亮工总汇该祠诗文为集。
20、雷塘： 地名，在江苏扬州城北.隋唐时为风景胜地。隋炀帝死于江都，李渊建唐以后，以帝王之礼将隋炀帝葬于此。

白话译文：
  自古以来都说扬州繁华，连我这个也曾经追名逐利的俗人也犹自恋美景，到此一游。
  在著名景点二十四桥，而今仍有管弦之音的嘈杂。这不禁令人想起隋炀帝所建的迷楼，那里有多少一代又一代的少女被断送了青春！在“玉钩斜土化为烟，散入东风艳桃李”的玉钩斜，有多少宫女葬身啊！她们的身躯，连同伴随歌管声中的血泪都已化为烟土，飘散在风中，给人以无尽的感慨！
  荒淫无耻的北齐后主，被蔑称为无愁天子的高纬，偏偏要附庸风雅，唱着隋炀帝创作的《水调》，极尽享乐。野鸭、鸥鸟、乌鸦乱飞乱叫，展示了一片亡国的征兆；在民怨声中，已显出国势衰微。在游船挂满锦帆时，那个亡国丧身的后主旧习不改，他游荡的芳魂还要前来调情。悲哀啊！
  往日，统治者的罪孽如此之深，直令我们对着这些劣迹都感到羞愧直至无语。想想江南江北人民的苦难，使人痛心断肠。千年来国家的基业，都毁在那些如害人雀鼠的统治者手中。我来到这个凄凉已极的蜀岗，看到他们曾经醉生梦死游乐的凫舟和蔓草丛生的荒芜鸡台，对他们置国家和庶民于不顾的腐败深表痛心。若有酒要祭奠，我宁可洒向表彰贞女的露筋祠，决不会洒向埋葬隋炀帝的雷塘的土地。

创作背景：
  龙为霖历任云南太和县令、石屏知州、肇庆同知，雍正十年迁潮州知府。在潮州，根治黑恶势力、倾心文化教育、兴水利、劝农桑，政绩卓著。雍正十二年（1734年），龙为霖属下大埔县令杨麒生以贪污被揭革职，为霖亦中蜚语去官。两年后，乾隆登基，复召用，为霖坚辞 ，即返乡退养，至此彻底告别官场。
  为官生涯中，龙为霖大有励精图治之志，也看透了官场的黑暗，痛陈历代王朝的兴衰利弊，对腐朽朝庭下庶民的悲惨命运寄予深深的同情。《广陵怀古》，就是在此背景下的作品。

社会环境：
  《广陵怀古》创作于清代雍正王朝末期。历史上号称的康乾盛世亦包含了这个时期。但在实际上，朝庭党争，对外战乱，国库空虚，官场腐败盛行。能如龙为霖者凤毛麟角。诗人借古讽今，亦对社稷表现出深深的忧虑。

内容鉴赏：
  作为一首古风，先写了扬州惹人恋游的繁华。美景佳人仍如旧，更让人勾引起对昔日场景的回顾。
  在充斥着笙歌的迷楼，在埋葬宫人的玉钩斜，为帝王寻欢卖笑中，多少佳人带着血泪被断送。北齐后主不理朝政，贪图享乐，终究断送了江山，也断送了自已的牲命。荒淫无道的君主罪孽深重，让人羞愧和痛心。在基业动摇，旧景凄绝的场景里，诗人深感哀痛和愤怒。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读到龙为霖先生对腐败朝庭的痛恨和对昏庸君主的嘲弄，可以领略到龙为霖先生报国爱民的情怀。要国家富强、人民安定，统治阶层就必须率先垂范，兢兢业业处理政务、伸张正义、为民众造福。而不是滥用权力、贪恋享乐、聚敛钱财。这正是他为官的准则。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龙为霖先生的为官之道，在今天也具有很深刻的现实意义。

艺术手法：
  诗人将怀古幽情寄寓湖山。“二十四桥明月处，只今丝竹常哑呕。”在美景中听音乐，却感到嘈杂。对于著名的迷楼、玉钩斜以及水调这些给帝王带来欢乐的元素都成了罪恶的渊薮，成了亡国害民的见证。诗中以隋炀帝和北齐后主为例，表达了对穷奢极欲帝王的痛恨。
  诗中比兴手法的应用洽到好处。例如，以香尘积显示宫女之众、受害之深；以凫、鸥、鸦的乱叫乱飞影射朝纲不振，显亡国征兆；以雀鼠比喻坑害庶民的败类；以露筋祠反衬雷塘，以表对昏君的蔑视等等。
  以昏君亡国的历史观，也引伸出贪官、庸官误国的现实。
  全诗结构谨严、语言生动、以情动人，蕴含深厚，也把诗人自己放进历史的高度，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志向；蕴含着自己出污泥而不染的自豪和自信。情景交融，此其是也！
  末联，诗人的激情迸发，以对隋炀帝们的蔑视宣示了全诗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