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故乡来(组诗)

赵华奎

风自故乡来(组诗)
文/赵华奎

◇听风

秋露湿重
揣一怀凉意，刚刚浣洗完昨夜星辰
晨色尚浅
风声比鸟鸣早一步抵达黎明

风敲玻璃窗
敲打着人们将醒未醒的梦境
又或蹑脚而入虚掩之门
抚摸低姿的光阴

日子还没来得及梳洗
秩序略显凌乱，层次也不甚分明
径直走进一个人生活的章程
等着双手打理

我翻身，起床
登阳台，听风
并向它打问，是否带来关于故乡的音讯

◇午后

午后缺少修辞
宜倚坐门扉，打盹，或钩沉往昔
老屋倾空了人影，却没倾走匍匐的乡事
暗自遁入一隅，供故人重温

门楣落低，锁锈渐厚
久不见谁用目光掸去积尘
不见他乡之客摇响铃环，讨一句憨问
更不见嗜酒的乡人，指着午阳说出雨意

偶尔爆出一声犬吠，会惊动一池浑水
皱起似有似无的涟漪
鱼群潜于池底
不会用方言，指认岸上稀零的落叶和归人

填一笔秋风，再填一场细雨
就足以激活故乡的午后
我回时，屋前的老枣树正热切地向我招手
像母亲，眼里注满温存，噙着泪水

◇风过有痕

风过有痕
擅用行草之笔粉饰江山，刷新人间
只有故乡守住底色
守住灰墙青瓦，以及几句雀鸣，几缕炊烟

莫忘青石路
还在重修旧案，延续烟火来去的里程
翻开一页
就能听见有人携风而行，走进火种刀耕

踏入田野，我只请风勾出行云鸟影
勾出丘壑、涓流和纵横阡陌
对着满目秋黄，说出
我比故乡，更想回归于一幅淡墨山水

当我转身回望
秋原之上，人迹疏落，多已滑向灯火深处
记忆遭遇时间反复打磨
越来越模糊

◇一路向南

我已束好行装，还没来得及
和另一个伤怀的自己，挥手话别
一列绿皮火车便自故乡始发
裹着风，一路向南

人群稠密，心越来越寂寞
彼此都不交流，低着头
兀自点击方寸屏幕，刷朋友圈刮起的旋风
讨问人间吉凶祸福

我有泥土的身世，也有许多草木的故事
此时的气氛
适宜剥去思想之外格格不入的皮囊
遣返至旧时光，在手机备忘录里备忘故乡

打开车窗
我并不在意风，是顺行，或是逆流
只关心，将要抵达的南方
是否也能宁静地安置乡愁
2018.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