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之三)

赵华奎

世相(之三)
文/赵华奎

◇护林者

深山无语
鸟们皆寻梦而去
不见风舞、林动、泉涌，造出半句涛声

潭水从低处举出镜子
微漾了一下，便隐隐闪出树的妖形
泥土念出湿度恰当的咒语
又替它们，还原真身

护林者，每日都在用水浣洗清晨和黄昏
用一座倚坡而设的木屋，囤积寂寞
就地营生一个人的烟火

无心的日月，总在无意风化着万物
卸下浮光之后
每块石头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恪尽职守

◇哑夫

葫芦已熟，蒂未落
以同一种垂姿，暗自切入土地的命题
满腹都是籽粒似的词语
仍然迸不出一个字
向人间，传达秋天的旨意

栅栏内，瓜架稍高于草舍
架空着一丛朴素的想法和闲置的光阴
上了年纪的男人，走得比落日更慢
若一件锈口蚀骨的木犁
无法将尘封的念头唤醒、盘活、犁深

他站在瓜架下
一颗接一颗地抚摸葫芦，默数着日子
数着，数着
不知不觉，夜幕就慢慢拉黑了眼帘

◇一位休渔的老船长

某一阵海风，携来令符
领着一场激情的海事，匆匆步入休渔期

今日无事。大海将满身咸味
悬于林立的船桅，继而又落进一幕烟火
擅长掌舵的老船长
明日，你会乘浪花去向哪里

渔灯熄，香火尽
兄弟庙前，光阴的粉尘落了一地
旧日如刀，将你的名字和皱纹刻入船舷
仿若一瞬间，你就和一艘木船抵近暮年

你把心事安置在港口
或借来阳光，温水煮酒，煮一个人的满足
或用一双猎鱼之手托住码头
在一张细密的渔网上，绳结着远行之梦

你立于船艏，眺望前方
蓝波之上，渔歌散尽，帆影遁入虚妄
2018.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