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辞(组诗)

赵华奎

还乡辞(组诗)
文/赵华奎

◎水草

我随风，涉水而来时
故乡已是一片草长莺飞
我把云种进湖里，长出千条水草
把自己种在岸上，成为一棵寡言的树  

有水鸟飞入视线，正用羽翅领着暖风
一遍又一遍地提炼水纹  
一叶轻舟刚学会漂移
在湖面上摇摇晃晃，走走停停

我羡慕一条水草  
一年能上岸一次，卸下春光就变成石头
返乡之后，我总是不自觉地陷入回忆
在一本日记里筑巢

或者，再从翻唱的老歌中取出水声
送给故乡
也送给自己，激活青春

◎荷塘

未到撑舟采莲时节，村后的池内
荷叶宽，荷花放
流水比一夜清梦还长
我绕着荷塘，转了一圈又一圈
伞状的思绪，过了一站又一站

时间在泛水
每一串水泡都是一句熟悉的乡语
许多人寻声而来，许多人就此别去
只有父亲和母亲
还像两株柳树，扎深自己的根

夏日提着烟火，一点点抬高水温
目光里贮存的雨水
何时才能降成一场甘霖
我不得已堵住记忆的缺口，封闸的一瞬
莲心开始舒身，莲香离我很近

◎祠堂

祠堂坐落之处
风声、雀啼和鸡鸣都平仄有韵
像一阙词，流经每个清澈透明的日子

香火吐出一片心扉，延续着风水
祖先们和神并排而坐
用柔和的目光审视后人，也降下福祉

被土地称作子民的人
都在接纳秋日赠予的一地金黄
河流复诵着昨日的水声，缓缓绕过村庄

还乡的我
就守在祠堂内，聆听秋风念念有词
一颗心落归泥土，遁入菩提

◎乡间小路

从口中吐出一粒硬词之后
北风就更加冷冽了
一夜之间，清瘦的故乡已是大雪纷飞

雪坡上，脚印比小径曲折
陷进记忆里，就是一串歪歪斜斜的文字
被一个又一个田字格包围

麦苗和油菜放缓了生长期
在雪下呼吸，揣思
一位走向田间的老人，被它们认作父亲

许多熟悉的人
从乡间小路赶上大路，随雪飘向远方
而我归来，已不再是翩翩少年
2019.07.16

小龟

读着，心灵仿佛也经历了一次归乡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