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死尸

无名的裘德

A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曾在赫菲斯托斯的火炉里
点了根木棒   顺手扔在爱琴海岸上
高加索的雄鹰叼走了我的心脏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梅杜萨的头颅曾是我的勋章
在安德洛墨达的婚礼上
我变成了宫殿里的石像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十二项功绩使我彪炳史册
就在巨人安泰被扼死的那个早上
一顶破毡帽戴在我的头上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曾翘首在阿尔戈上乘风破浪
米诺牛的献血溅到我的身上
美狄亚戳穿了我的脊梁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参加过特洛伊的远征军
就在阿基琉斯赌气的晚上
赫克托耳的利剑扎在我的喉管上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跟随奥德修斯在海上飘荡
就在战胜独眼巨人的晚上
后来死在尤利西斯的船上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时常想起爱琴海岸的波光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浮在淼淼的汪洋上
B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浮在淼淼的汪洋上
多少世纪在涛浪里回响
我苍白的脸依旧如石刻的雕像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大海龟驮着我穿过直布罗陀的海岬
南边的季风直抵好望角的海岸
灯塔的光透出我脚的腐烂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有渔网的打捞和渔人再次扔回海里
思乡的露丝站在巉岩上
一直目送着我穿过印度洋的暴风眼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后来我又有几次搁浅
几次差点上岸   就是那时
有几根骨头从手指脱落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那时有拖船经过身边
螺旋浆上的水草
缠绕着直穿过我的髋骨
又在我的肋骨上打结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南极的海水冰冻刺骨
有企鹅在浮冰上拍着翅膀
鲸鱼挽着结冰的月亮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信天翁叼走我最后的腐肉
像多米诺骨牌
我散落的每节骨头
在我空洞的眼眶中
沉入海底和流向远处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我已不记得
我英雄的故乡
C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浮在淼淼的汪洋上
我醒在寻找金羊毛的人
也不曾到达的地方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普罗米修斯被缚的
那座山的背面
是我新的祖国和故乡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在新的故乡   我渐渐
学会遗忘   学会安于现状
只那基发拉琴不时于梦中回响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在竖琴奏响的梦中
我歌唱斯巴达和迈锡尼的雄壮
歌唱橄榄和玫瑰的清香
歌唱不和的金苹果
歌唱美艳绝伦的海伦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我的歌唱迎合不了
新故乡人们的思想
于是  我又重被流放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我又重重倒在我来时的汪洋
那些异样的眼光
像刺般戳着我的心肠
我是一具希腊的死尸
浮在淼淼的汪洋上
我再回不到那
爱琴海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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