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唐暮衣

今夜我在月光中
无聊地画出
纸样的月光
石头的牢狱
挂满壁虎
挖掘的手捧着
狱底的水塘
守着自己的月亮
不要提起旧时的姓氏
它会滴下眼泪
打碎水中的月光
小心地将水塘掩去
埋藏狱中的又一个月份
每一只从天窗飞过的鸟
我都会准确地捕杀它的影子
缝在我的肋骨上
第七根或第七根
从天窗经过的鸟那里
囚徒收集到二十七颗种子
在我的牢狱，栽种
一排花草和灌木 它们有
来自世间的好听的名字
其中六种开花
六种没有颜色的花
象我在狱中六个雷同的梦
六句和狱中人重复的话
我还珍藏着一棵橡皮树的种子
我可以看见清晰地看见
种子中有一棵参天大树
从牢狱的天窗长进蔚蓝的天空
我和梦中人交换天气、季节和家乡的特产
然后我把老死的他们埋在水塘
我常常回忆起某一天
从天窗投进一个年轻的囚徒
他高呼自己的罪名
（如同我的第一年）
我们把十个夜晚放在一起交谈
直到他剩下两句话
我还有三句话
一共五句话
他在话的那边
我在话的这头
象前括号和后括号
于是沉默了很多年才发现
他长得象我陷害的那个人
我长得象他迫害的那个人
我们是罪行的左脚和右脚
后来
后来的岁月
我常常梦见他
梦见他在书写一份日历
带着我的名字回到了人世间
我将以岁月漫长的手向下挖掘
我将挖掘的土垒向天窗
当我修筑的台阶离天窗越近
我和我的台阶深陷在牢里越深
在我的牢狱里
我掘出另一个牢狱
我将我梦中的人
关进更深的牢里
现在，牢狱象一个比喻
牢狱象我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戴着它我走过三月花开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