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四重奏(组诗）

山东周塬

《四个四重奏》（组诗）


周塬


第一乐章


一声部

栅栏，阻挡不去阳光
也关不住灵魂的芳香
陷阱和阴谋
一定会绝望，是的
只有孤独能囚禁一个人
无边暗夜，星光
远远地来



二声部

一个人的海洋，一滴泪
所有鱼儿，不同音色的
细滑如绸，凉
古典而高贵，不是刻意的矜持
你定不懂得典雅
在乡村，朴素的没有灵魂
棉花与粮食，太近而卑怯



三声部

只有光线，假如就够了
温暖居六味之首，花
可一日三餐
注定要离开，如暮光
注定合上眼作别尘世
慢慢消失——城市乡村流浪的影子
缘分，脆薄易碎的借口



四声部

黑暗到黑暗，你错过一盏灯
忧伤永世
更大的宫殿，更大寂寞
我只是你窗口掠过的一抹萤火
秘密属于穹宇，你只迷惑
支离破碎地痛
要多长的诗，为你缝补


2016.6.4




第二乐章



一声部

海浪淹没了沧海，时光的洪流
置昨天以窒息性死亡
光与光相遇是一场瘟疫
难民得到了被迫的自由
我与你紧紧抱在一起
用生命的突兀填平所有的空白
两辆车停到加油站等待一阵枪击



二声部

切开的脐橙，看到时光鲜美的味道
果实忽略去新芽与凋谢的距离
痛苦欢乐，谁更像母亲
下一个舞曲，灯光裁截的更短
暴露出最妙的尺幅
多么清醒，眩惑与麻醉
如死亡之恐惧



三声部

喊我名字，便随你去
世界空成倒立的影子
爱情占有了我，一无所获
鼓手唤醒一群史前动物，活着只是节奏
你不能确定一次拥抱大过一千次仪式
休止符的坟墓，音值延续的冥火
彼此再无分歧――这并排的骸骨



四声部

他们拒绝这样表达，诗是他们的小妾
与韵脚一起狎淫，像三寸琵琶
害怕失去，他们把偷来的油
添进自己的灯碗
滴水见海洋是多么错误的判断
胡同挤满喧嚣
他们不懂一滴泪是多么高的雪峰

2016.6.7




第三乐章



一声部

悲怆的一次出逃，千年一滴泪
躲不过荷枪实弹的海浪
忧郁的渡口，苍蓝是浩茫的荒芜
老橡树呼唤着远方
没有一朵云能回到故乡
你的纱巾早已飘逝城市的森林
傍晚的乡村里，长号还在孤独地仰望



二声部

憔悴的向日葵，再无疯狂
受孕的羞涩安静如未知的穹隆
剑麻峥嵘，让秋天陡峭如割
用什么能敲响半吨的金属
当丛林沉默
再无冲锋号响起，无数老兵
如一口口等待雷电的荒钟



三声部

凋谢一回，春天死亡一次
一朵花只是沦落风尘的回忆
重复那些旋律，再次复沓回响
唤醒原野琴腹中的婴孩
新生已苍老百年
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错误的锁链
没有，像安魂曲那样圆满



四声部

腰铃颤响着，野性没有律动
我是虔诚的鼓者，轻拍你的胸
仿若田野幽谧的心
骨骼的语言，流水一样多情
用一声长调挽留你今生一瞬的妩媚
阡陌之弦，你是无法临摹的清赖
每一株绿麦都意味着金色的乐章


2016年6月23




第四乐章



一声部

开阔的原野，河流根一样飞翔
村庄安静如一片落叶
布谷飞去，只留下黑色的一道滑音
岸上的乐队，远离麦田
他们等候通往城市最后的渡轮
降G调的暮色，平扩感伤
不知如何伴奏耕牛的归哞



二声部

循香识你，前世葳蕤的枝头
四千年踽踽独行于阡陌
似一弦，已定终身
芍药一瓣，浓缩多少的眷恋
多少乐章还在桑麻间喁喁缠绵
淅沥风雨，洗劫去千姿百媚
只有你的香，还散在回眸之间



三声部

更多的鸟飞起来，天空是巨大的巢
寸芽的梦离不开土地
到处都是绿色的翼
没有一滴泪，干涸在太阳下
只是该举杯庆祝绝望——
终点是永恒的，不容
遗憾与抹煞



四声部

调琴师，无需声音
四棱的套筒精确如心房
黑白的键盘上，轮回着生死
修女与恶魔的对话
该是牧师违心宣导的佐证
如果不是我自由的歌吟
断了那弦吧，请解散喉咙的乐队



2016,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