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之二)

赵华奎

世相(之二)
文/赵华奎

◇失语者

剥掉衣装
向火点靠近，触碰一张厚唇
烟卷将处女之身，交给一个人不眠的夜晚
燃掉一些被人忽略的片段和细节

黑夜是个失语者
环抱着一座城市，又被一座城市环抱着
腹内有一条涨满的河流，却倒不出一滴水
更倒不出大地酝酿已久的轰鸣

市井遣出斑澜灯火，遣出兜售生活的摊位
遣出夜幕下潺动不息的百态众生
用一场声色俱全的情景剧
还原世界真相。浮幌的人间就此拉开夜场

看见一朵人影，被灯光似的爱情划疼
捂着自己不流血的伤口，在街边茫然行走
车灯以四十码的时速，闪身而过
继而又被另一幕灯光，淹没

临窗而坐
一个人被楼群咽下的影子，孤立而倔强
正一点一点偏离人间原本的立场

◇拾荒者

由钢铁和水泥混装而成的丛林
老树、旧灯和拾荒者独行的身影
像根根骨刺
偶尔，会硌疼城市内心的某个部分

经过一夜辗转、反刍、造梦
早起的人们，眼神布满欲望的血丝
披上各式表情之后，全都行色匆匆

茶点、报纸和手机里的花边新闻
在喧嚣不止的早市旁，演绎着尘世纷呈
而人心渐渐模糊
渐渐在形同虚设的背景中，形同陌路

已看不见，街角处有一位年迈的拾荒者
怎样认真地翻阅那些废弃的物事
收集人间不断排放的尾气

◇牧渔者

左手提一壶心事，右手托一朵月光
那些与大海兑饮的人
最想把孤独装进空瓶，由海水带向远方

想到更路簿，被多少代渔人誊抄和记载
用一道蓝，刷去他们形如细雨的伤怀
想到兄弟庙里的香火和祷词
怎样呼唤季风一路护送，顺利出海、归来

什么都不想时
就看夜色摇曳，渔舟随风浪颠沛流离
任眉间闪烁的星光
射向海面，试图去探寻大海深处的秘密

揭去惊涛之后
每个渔人都将成为自己的港口和码头
而记忆足以供养余生
反刍，到白首
2018.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