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深渊(外三首)

赵华奎

蓝色深渊(外三首)
文/赵华奎

◎避风港

黑皮肤的渔人暂歇于落日余晖
借一壶米酒
驱离内心的疲惫和孤寂

潮水托着渔船
吃水线上浮了两米，橙光就落低两米
一上一下，摇曳暮晚的空虚

锚链和缆绳，这对不善言辞的兄弟
各自抻紧了细长而硬实的身子
拉直两句诘问
一句向大海，一句向陆地

风缓，港静
默默食掉天际最后一丝红。生一朵梦
开在水面，开在半空
开在船头，浸进渔人均匀起伏的鼾声

◎渔人码头

渔汛临，船笛拉远了渔人的身影
被风吹皱的眼角，又将添上一粒咸腥

一座码头过于敦厚
唇齿间存满了想对大海表述的话语
斑驳的心事
被那些活着或死去的海砺，打包封口

早升的阳光
抻长了航程，又抻长了归途
一根根缆桩兀自翘立
暗暗参悟潮日的节律和渔人的离愁

有人在高低潮之间回转起伏
有人在码头悉心守候
一季西南风赶着渔船，逐浪而行
于向晚时分，将大海领进家门

◎渡口

穿过春风攒动的小镇
至渡口，望江
便可见船只往来，合成一道风景
泼入淡妆山水

一簇又一簇水草，从容地举着绿意
似在转达春天的问候
河堤之上，人们来来回回
每一颗足印，都在引荐他们不同的阅历

泅入熙来攘往的人群
我仍是一名背着故乡行走的过客
束起一个人掮包赶路的清欢
既像寻海之水，也像光阴四处分流

人群之外
渡口圈守着一场将去的春事
我拿心思钓江鲜，彼此心照不宣

◎蓝色深渊

我愿以一块界石的身份
坠入蓝色深渊，倾听大海动荡的旋律
心间的波涛颇为理性
一句一式，都在演变海的章程

高空之高，之空
几朵流云，就能诠释得比我更详实
我需要更远的视野，匡扶更大的构想
也渴望坠入最纯净的蓝洞
与天空对峙

我仰面下沉
透过清澈的海水，观望航船的轨迹
鱼群的去向，和每一朵浪花的追溯
在抵达海底的时刻
若一块岩礁，入定，生根

某日。你若不经意打捞起一节珊瑚
那或许是疾速的洋流
从我身体里切除的一块增生之骨
2019.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