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外三首）

刘忠伟

文/刘忠伟

纸诉

笔落前
一张雪白的纸是一棵树死去的样子
落笔成殇
白纸身上爬满一个人虚构的小蚂蚁
它活了，替一个人悔恨或忘记
风吹着大地
一张纸在替一个陌生人哭泣

醉疼

有些疼，忍不住了
母亲才去打开黑瓷坛，取一杯白酒
呷上几口，紧缩又舒展的皱纹
牵动这一天的风尘
辛辣酿制的表情，很快消失在她黄昏一般的脸上
酒后，母亲神情松弛
仿佛忘掉了自己的腿疾和疲倦
闭上眼，像一尊打坐的旧佛
等那些疼都醉了，母亲才能睡去

立冬

像石头一样，抱紧自己的荒山野岭
我用遗落的果壳装饰你的梦
野斑鸠偷食我的荒凉，喂养你的一只耳朵
隔着一条山涧，听到隐秘处的虫声
你的冷，流着小溪的清澈和明亮
我在溪流的尽头等你，拥抱你
像一滴水吞咽下一片水，一朵雪花重叠在一场雪上
默默地爱你，像水结成冰，像冰融化成水，像入冬的第一天

菩萨

喝完酒，到山上的破庙去坐坐
生活的艰难和内心的痛楚，说给菩萨听听
知道他拯救不了荒诞的人间，也拯救不了我
不求他做任何事情，只是聊聊天
在这个喧嚣繁华的世间，我们都孤独得太久了
不经意间，我把他当成了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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