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彬的诗（15）

刘华彬

在大雾中穿行

仿佛是精心布置的一个烟雾阵

让忙于奔波生计的我，毫无防备

一头钻进虚无缥缈的围障

白色的雾霭，紧紧缠裹

我，犹如一只无奈的蚕蛹

在狭小柔软的茧壳内挣扎

在大雾中穿行，我

辨不明前面的方向，也看不清

路标、行人、树木等景物

有一种高度近视或近似失明的感觉

减速慢行，小心翼翼

像驮着硬壳的蜗牛慢慢突围

这，多像自己的人生之路

前行的方向总是如雾不明朗

沿途布满未知、玄机和迷茫

始终在摸索中，完成生命征程

此时，我突然想变成

一支锐利的箭簇，拉弓

奋力将自己弹射出去

穿透重重迷雾，看到

另一个清明、澄澈、真实的世界

当良善受到欺骗之后

在某个冬日，冷风刺骨吹的心寒

我怀抱一包沉甸现金，抱着

多年自己的辛劳和家人的血汗，进入

好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银行

作为担保者，极不情愿地

替早已蒸发的债主归还贷款

这个时候，我惊悸地发现

自己竟然是一只中了圈套的猎物

常常，为自己拥有一颗良善之心欣慰

能够在他人需要帮助时倾力而为

能够在他人困顿求助时施以援手，我

把这看做是一种温暖而高洁的美德

当债主捆绑了我，我又当给了银行

人性扭曲，现实无情的击碎

内心那片净地，剩下的

只有独自的迷茫、无奈和哀嚎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善意出了错

也不知道是债主的人品有问题

只感觉道德和诚信如一块玻璃

一摔就碎，经不起丁点验证

道义的急速滑坡，成为这个社会的悲哀

就像我们不敢扶起摔倒的老人一样

当良善受到欺骗，心非常痛

但还贷之后，我还是佯装轻松一笑

人生路上的学费总是要缴一些

不管值得，还是不值得

蜂巢一样的村庄

静逸的村庄，仿若一个巨大的蜂巢

户户庭院，是紧紧相连的蜂室

一座温暖的家园。我们在里面

居住，生活，养儿育女

每天，出出进进的乡邻乡亲

犹如从不停歇辛勤采蜜的蜂儿

耕种，收割，归仓

用一生的精力，酿造蜜般的生活

老气横秋的村庄，如今越来越冷清

老人和孩子无奈固守着庄稼和田地

更多熟悉的面孔背井离乡，外出打工

在繁华的城市忘记归家的路

并且，选择城角偏隅，筑巢安家

若干年后，但愿我的村庄

不会成为子孙后代抛弃的一座空巢

乡下过年

把散乱的农具，收拾整齐

父亲轻轻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

然后，换上一身过年的新衣

拿出红彤彤的春联，端正地

贴在门楣。脸上顿时流出喜庆

捡起腊月的最后一根日子

续进灶膛。娘把捏好的菜团

放进沸腾的油锅，用满面笑容

捞出一个年味浓香的除夕

并将一些不顺心的往事沉淀锅底

围着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打开一瓶亲情浓烈的白酒

与亲人们边喝，边吃，边聊

聊着去年的收成，盘算来年的谱气

我把过去的日子梳理成一挂鞭炮

在凌晨零时，点燃守候一夜的钟声

远去的岁月

笑过，哭过，痛过，悲过，喜过

有阴晴，有圆缺，有风雪

这些如荒草般的日子，被我

一一挥霍殆尽，并且

疯狂地耗掉我短暂的前半生

似流水，从此一去不复回

出于一种怜惜，或者悔过

我把远去的时光，统统打包

封存于岁月幽黑而牢固的库房

不想回忆，也不想烂掉

过去的毕竟过去了，何必留恋

然而，有些坚硬的往事

深藏其中。像铁块，早已

生满斑斑锈迹，伸手触摸时

总是不自觉地，摸到

一些难以忘怀的零碎片段

譬如爱情绽放的鲜艳花朵

譬如父母永远关心疼爱的目光

譬如我儿子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

.

时光偷走了我的所有

又是一年。时间似一匹快马

轻轻一跃，早已经年

岁月锋利的刀刃，冰冷无情

在我饱经风霜的脸上

刻满惨不忍睹的沧桑和老气

不止一次的认为，时光

是一个高明的小偷，悄悄

偷走我年轻白皙的容颜

偷走我高亢响亮的嗓门

偷走我疾步如飞的步履

偷走我健壮结实的身体

一点点，一步步，蚕食

直至偷走我生命的一切所有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具风干的

骨骸。还有一块

深刻着名字的石质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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