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亮（组诗）

余燕双

黑月亮（组诗）
●余燕双
《黑月亮》
下了一场雨，天没亮，那个瘦小的女人站在黑月亮下干什么？
水田里的水漫上来
漫过咕咕的蛙鸣和夜猫的尖叫
在五一前夕
在黑乎乎的稻苗中
这一些居无定所的浮萍
这一些漩涡里，沐浴着死亡的生机
《造神过程》
无非是把这些草莽中最普通不过的粘土、麦秸、毛发粘合起来
无非是给她穿上马甲涂金抹粉
无非是把她抬到神龛上草鸡变凤凰
无非是要我们跪下来
磕头，进香，押上一生的幸福赌一把
《笼子》
秋天一个早晨，他提着鸟笼，缓缓地走进双塔新街人行道
微弱的光线翻过城墙投射到后背
仿佛提着他在散步
凉风把梧桐叶刮落在地又吹上天空
两只画眉正在啄食玉米
他问我60年前的育婴堂怎么走
我告诉他从老城门进去
向右拐五百步，拐到笼子一样的金钱路就到了
《条状的古镇》
条状的街道
条状的建筑楼群
条状的阳光从条状的广告幕墙
投射到条状的栅栏上
条状的公交站台
走来一位条状的老男人
他叼着烟头
提着条状的鸟笼
问条状的鳌江码头怎么走
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感觉是条状的
他的口音也是条状的
流淌的时间和笼子里的鸣鸟一样
大约也是条状的
《绿色恐怖》
也许压抑太久了，它们从地下钻出来，揭竿而起
满山偏野并且打出春天的旗帜越过清明
向爷爷坟头的红豆杉集聚，合围，蓄足了暴力，绿色的恐怖
《发情期》
小红看着两只小花狗抱在一起，在油菜花中打滚
我看着小红的脸慢慢红起来
小红的爸爸拿着一条木棍棒打鸳鸯
摇摇晃晃的油菜花在狗的吠叫声中站起来，金黄一片
《恶作剧》
河水鬼一样
钻上来
抓住竹枝
把水竹拉倒河面
枝头挂着一条僵死的水蛇
随即松手弹了回去
两只鹰刚好在天空盘旋，鹰的翅膀遮住了正午的太阳
《烛光》
Ⅰ
忽然停电了
四十多万人口，二十八个社区的瓯南龙江镇
新河街至古鳌路
询问了一百多家店铺
找不到一根能照亮古鳌头的蜡烛
Ⅱ
这个时代难道不需要蜡烛吗？
繁华的江滨大道，霓虹灯，景光灯，广告灯，镁光灯交织
灯红酒绿，灯光的海洋
谁用得着蜡烛，谁会在乎这一豆烛光
Ⅲ
小时候，常常看见阿姐窗口的烛光
越是黑暗它的亮度越强
Ⅳ
奶奶常说烛光比萤光亮，萤光只照着它自己
而烛光却把自己烧成灰烬
把埭头村照亮，把我的童心照亮
Ⅴ
这种烛光，我用四则混合运算的方法
算出它的亮度约等于佛光
开启心智，普度众生
Ⅵ
它感化了我，梦见自己变成一只蜡烛
在实验小学的门口点亮
你们说看不见。花白的头发被缤纷的街灯轻轻抹去
大日寺佛前的蜡烛还在燃烧
Ⅶ
仿佛与愚昧有关，与光明若即若离
一只蜡烛就是一段沉木
一半多陷入过去等待点燃
城隍庙后，这么多带血的杜鹃花陷入冬天等待绽放
Ⅷ
小小蜡烛，没有白炽光亮，拉闸停电的时候被黑暗包围着
被钢筋水泥保包围着
四面楚歌，乾坤袋里的龙江镇
看不见北斗，看不清道路
才想起要是有一只蜡烛
用它熹微的光把未来世界照亮，那该多好啊
【余燕双，男，1963年出生，浙江平阳人，浙江省作协会员，平阳县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飞天》、《中国诗人》、《诗林》等报刊。获2013年浙江省作协会员重要期刊发表成果三等奖等。已出版个人诗集《琵琶曲》，合集《六维空间》、《不一样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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