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只鸟的想象（组诗）

若雪如风

     关于一只鸟的想象
       文：若雪如风
每一棵树都歌唱一只鸟的喉咙
每一只鸟都布满天空的翅膀
鸟首先是蝴蝶的替身
而后才是树的象征，天空的辩思
鸟的语言就是飞翔
就是以空旷对空旷，闪电对闪电
每一棵树的站立都依靠鸟的托身
如此多的天空在鸟的躯体之外
鸟落在屋顶和落在树上有不同的意义
鸟在屋顶构成天空的背景
以孤独对抗世界，以黑对抗白，以局部对抗空旷
鸟和树达成共协，是接纳和包容
以温暖之躯投身幸福
一只孤鸟的影子，以剪刀的形式横布天空
是光在海上的轻轻擦痕
比影子更轻，比玻璃更脆
比刀锋更深，比一个人的孤独
更令人惋惜
寂静是鸟捕获的声音
鸟在空旷处幻化万物的影子
这天空密布的翅膀，以一种决绝的方式
与世界对话
每一只鸟带给我们两种语言：孤独和温柔
幸福是阴郁的。爱还来得及说出
我们从未看见比一只鸟更丰富的想象：
在密实透明的空气里
带给我们一瞬间振翅的幻想和虚无
鸟的声音如此动听
替我们说出世界的隐语
反而让我们觉得更残忍
       和一盅茶的对坐时光
一盅茶。在对面空缺的位置坐下来
带来滚热的体温
和我保持孪生姐妹的距离。用它的热
向我缓缓输送一段静谧清凉的时光
两个人的岛屿，时间为棋子。互相推让
对峙，沦陷
杯中幻像丛生——
鸟的鸣叫撞破钟声，梵音洗亮天空
云从水上飘过，放生半缕遐思
月亮倒扣杯底，尘封一段前尘旧事
世界就此静下来——
茶叶在杯底沉淀过往
水在杯中酝酿情节
我在水上卸掉骨头，成为一尾无刺的鱼
我把体温留在人世。茶先我凉下来
冷的目光。一层层剥掉尘烟和积雪
时间塑成一堆灰烬
我替一盅凉去的茶说出禅语：
寂静源于我们在孤独中打坐的哲学
         青花瓷
窈窕的女子，着青衣
越过唐朝的楼榭，宋代的烟雨
以雪为伏笔。绘出
黛青色山水，锦绣的绸缎。绘出
腾飞的瓷器
尘烟渐远。烽火不再
抱紧一把孤琴。宁静，端庄，优雅的气息
在祖国的衣襟上伏下来
剥掉一身尘土，披上玉质的辉光
你离人间近一点，世界就静下来
怀惴一股暗流。在檀香里奔走
袖袍里，抖出三万亩荷塘月色
每靠近我一步，旗袍上的莲花就开一朵
你把我带回尘世，长袍马褂里是你赠我的
三千青丝，万丈尘烟
我独偏爱你一种。以浴火重生铸得
雪的精魂。以水墨画的宁静守得
内心的贞操
一朵青花，在一场雪中开到极致
多像我把自己，妖娆而决绝的开在人世
          灰  烬
烈焰中燃烧的翅膀
往死里扑。往更深的死里扑
光华过后，冷的骨头
撑起
一个虚无的象征
叹息。在废墟上凝成琥珀
为死去的，火焰的翅膀。为
坍塌的，哀伤的，无助的眼睛
循原路返回。以蝴蝶的身段
从地上跳起来。成为
火炬和光——
照亮绿色的森林
照亮树根和叶片
房屋在废墟上站起来
残缺的肢体，凝固的血液
重新活过来
一种死亡的状态。由失去的一切构成
又在失去的事物身上找到途径
大火劫余后的尸骨
在一场更大的火焰里获得新生
            静
夜，伏下来
脱掉奔走的沙尘。脱掉
咆哮的浪涛。
脱掉疾飞的鹰翅。脱掉
鹦鹉的歌喉。
脱掉自身的雨水和雷霆
像一只褪下外衣的蝉，在透明的空气里
死去
你，静下来
赶跑老虎。狮子。独角兽。赶跑
森林。城市。火灾。赶跑
屋檐上奔走的风声，风声裹紧的窃贼
赶跑内心哒哒的马蹄
一种声音替你赎回原罪
你在残忍中回到故乡的湖泊
夜在白昼的影子上挑灯走路——
烛火开始说话，蛾在灰烬里赴死
镜湖的中心，月亮沦陷
星星随草木一起图腾。伏案的人
把字写得吱吱响
所有的喧嚣都指向一个绝望的词
尖叫的花朵掐死沸腾的时间
万物在蓬勃中回到死亡的坟墓
安宁，擎起内心不灭的灯盏
每一条路，千回百转。繁花作序，莲心压轴
散落一地的佛珠，替你擦拭满身尘埃
让禅宗和圣经包扎你――
一方白色寂静的
手帕
          一只鹭的孤独状态
一只鹭。于夜的枝桠，脱离了生动的词汇
静如一尊洁白，高雅的雕塑
用一场鹅毛大雪，一道炫白的闪电
对抗夜的黑，对抗世界和人流
孤独是你怀抱的独弦琴
一奏，月光缓缓落到睫毛上
再奏，流水从翅膀上逃走
我知道。你抱紧过天空和旷野
像一位卸去妆容的女子，抱紧过红尘和过往
光阴在脸上留下刀刻的痕迹
你的翅上定振掉了一些细碎的星光
而今你抱紧黑夜和孤独
万物都在缷妆。你画地为牢
如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的美，令黑夜如此动容
你的美，让我想到一座圣洁的教堂
        苏堤春晓
杨柳拂绿的堤岸
桃花，海棠，芙蓉撑红的堤岸
紫藤缠紧风声的堤岸
莺歌燕舞叫醒早春的堤岸
行人把足印踩成云朵的堤岸
苏轼把千年风霜筑在水中
一条长堤。切西湖成一蓑烟雨，两镜涟漪
从南屏山，到栖霞岭，三公里水路
八千里云月。六桥烟柳扶摇直上
才子佳人的千古绝唱从宋代吟到今朝
而我不是佳人。你亦不是才子
从人间烟火处折一水路
我只想和你在长堤上，把时光慢慢坐回到宋朝
坐回到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夜晚
听雨从芭蕉叶上滴到天明
闻寒山寺的钟声撞破天籁
看燕子如何剪掉三月的呢喃
观鱼儿从水底窜到天上
我们摒弃俗世的雨雪雷霆。摒弃暗疾和流疮
我从你手中接过明月和镜湖
你从我怀里取出火种和星辰
经年的风霜，把我们卡在堤中
返乡的路，荒草丛生
借一盏渔灯，擎起漫天星斗
把我们未来得及走完的长堤，用余生来续
用春色来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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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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