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的故乡（二首）

西左

作者：西左


雾的故乡

于是，我那被称之为雾的故乡
周身涂满尘埃，被人群带走
为了不让我看到
把我抛向更远的地平线
直至模糊，完全陷入不被眺望到的城市
阳光晴好的日子，把悲伤晾晒在
院子的绳上，和一面洗得雪白的床单
像只字未落的稿纸，从意识的荒原
跑过健壮的黑马，仿佛带着巨大
雷霆的云朵，伸出弯曲有力的马蹄
与凋落的花瓣砸向大地，人间
并在倾斜中摆脱束缚，光阴的捆绑
因此获得一部分灵魂的自由。我写到
我现在对着一棵树，它开花了
十几年来终于开花了。那些日子
我把雪当成花瓣，把苦当成花香
把坚韧挺拔的枝干当成未被压弯的骨头
我还用它的叶片，遮挡过我早期的人类
羞耻与虚荣之心
可是，我其实并没有对着
一棵树。我坐在火车上，穿过山洞
河流，丘陵，平原……万物向后
我仿佛正努力跑到未来，用准备好的欢笑
回应啜泣

    2015.9.7


写给叶子

入秋后，雨声变得稀疏
并以一滴滴宇宙的形式，敲打
额头的旷野。一闭眼
身体躺成黑夜，无尽的黑
坚硬，沉重
驱除着什么？就要飞起来了
仿佛岁月是轻盈的翅膀
也许是我不停变轻的缘故

这些年我还在写诗
写经过的城池变成流水
流水变成翅膀
经过的人类，悲伤和泪水变得葳蕤
才使石头闭嘴，星辰转世

这些年写给你的诗句长满芦苇
落满归雁，并在叹息中落满雪和行人
叶子……我有些东西必须交给你
无关金钱，名利，疾病和生死

但是此刻，我想起
你的忧郁低垂，像云驹饮水
你的忧郁饮我的灵魂。没人过问
在你上班途中与你挤公交车的陌生人
在你手术刀下，戴着时间面具的人
在你悲伤时扮鬼脸的路人
在你流泪时递纸巾的人
在床上和你扭打在一起的人
在尘世把你的灵魂当成福尔马林的人
在……
都是我，在一部伤感的城市

我紧紧围着你旋转。因为爱你
我会在灯光昏暗的楼梯口发出
喵……喵……的叫声。你摸我的头
多毛的部位
并不惊讶这崭新的人类
那么用力，仿佛要把自己
嵌进去，又取出
      2015.9.6